第8章 宴前唇战-《枭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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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大半个月来,孙打炉还在适应他新的身份,听林缚的指示,进了战训学堂最基础的识字班,远远达不到断文析字的水平。

    匠户身份卑贱,但像葛福、孙打炉等杰出之辈,也仅仅是卑贼的出身,限制他们不能读书识字,不能入仕为官,但论聪颖才智,远在常人之上,自也有一股子傲气在。

    听不懂胡大海咬文嚼字的话,孙打炉倒也不慌,手撑着桌案,等人帮他。

    林缚坐在居中的主案前,也仅仅一笑,对孙打炉说道:“胡大人问你做官的道理……”

    孙打炉朝林缚行了一礼,才跟对案而坐的胡大海说道:“我孙打炉没怎么读过书,不知道做官的道理,只知道打铁?胡大人知道怎么打铁吗?”

    “我不会打铁,但要我管铁作,我会从匠户里择其善,以为匠首,鞭苔之,使他们各司其务,则其业不乱……”胡大海说道。

    “匠户什么是好、什么是不好,我孙打炉从出生就在铁炉前滚爬,我能分辩,胡大人怎么分辩?”孙打炉反问道。

    胡大海倒没有想到这个莽夫倒也伶牙俐齿,反口跟自己分辩起来,冷笑道:“善或不善,有口碑相传,为官者又焉能不察?此等皆御人为官之术,孙大人若有心要学,本官倒不吝惜相教……”

    梁文展微微一笑,胡大海这番话也是针对他而说。看来林缚亲来九华相迎,真是刺激到他,使他刁难孙打炉的同时,又按捺不住有卖弄之心。

    “如何做官,我让胡大人说得一时糊涂。不过大人有言,只要我能让冶铁工场每年产出更多的好铁来,这将作少丞便还是由我来做;若不能,凭我嘴里说得再漂亮,大人也会将我这个将作少丞撤了,换其他人来做……”孙打炉说道,“我粗人一个,学的也只是打铁的本事,不知道其他官要怎么做才算好。就将作少丞来说,我以为,只要能产出更多的好铁,便算是做好了。胡大人如果能指点孙打炉如何让冶铁工场产出更多的好铁,孙打炉愿意拜胡大人为师;若是学做官,那还是算了……”

    “孙大人这番话倒是精彩,叫文展开了眼界。文展细想来,孙大人这一番话可以归为一句:重实绩而轻学名,”梁文展在一旁,他知道孙打炉的这些说法,应该是这段时间受林缚影响所致,实是林缚在崇州立基选才的根本,他将话题一转,说道,“眼前淮东最紧要的是修捍海堤。谁主持,若能将修捍海大堤修成、修好,便是工部侍郎、尚书也当得;不然的话,便是像陈钟年那样,道德、文章再好,又有何益?害处更大罢了……说到修堤事,胡大人以为这捍海堤应该怎么修?”

    梁文展以黄河修堤民夫大乱来说事,胡大海也给堵得无言以对。

    刘庭州沉默不言,细思孙打炉、梁文展的话,暗道:若以实绩来检验,谁能主持将捍海大堤又快又好的修成,倒是比陈钟年更胜任工部侍郎一职。

    林缚不管堂下唇枪舌剑,这样的争执会持续很久,他早有心理准备。

    虽说两汉独尊儒术之后,天下并非没有其他学术流派传世。有大争议会造成对立,也会很多的好处。他最终的目的是想能在旧学上结新花。而不是抱残守缺,让天下人的脑筋继续僵化下去。

    这里面的事情也许要几代人才能做成,也不急于一时求成,但就眼前,吸引能人巧匠过来,更能增加淮东的实力。

    林缚吩咐身边的随扈:“你出去看看,老工官他们回来没有?”

    过了片刻,葛司虞与老工官葛福走进来。

    葛司虞虽为匠户子弟,但考中秀才功名,又在江宁工部担任过主事,这次给辟举为司工参军,是最没有争议的一个人物。

    葛司虞换了湖青色官袍,走进堂来给大家行礼。

    这时候天气已寒,葛福穿着反毛的皮袄子,沾了很深的灰渍,戴着皮瓜帽,仿佛乡下老农,其貌不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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