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6 春风-《忽然之间心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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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会。”叶冬米垂下眼睛,微微翘起嘴角,声音里带上了甜蜜,“我手机微信没开信息提示音,有时候收到信息了我也不知道。”

    “好。”麦洛因为叶冬米这句附加的解释笑眯了眼,“其实没别的事,就是想跟你说,期末快要到了,学生会想着最后聚一次餐,然后各自回家好好复习。”

    “好啊,”叶冬米点点头,“什么时候?”

    “下周五。”

    “那我们下周五见。”叶冬米说。

    没有等到下周五,周三的时候,叶冬米正走在教学楼下面要去上音乐课。

    “冬米!”

    头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叶冬米抬头,天上下起了棉花糖雨。五彩的棉花糖混着亮亮的糖纸,从头顶倾泻而下。

    她站在楼下,眼睛隔着无数斑斓的糖纸,和麦洛对视。

    她想起来了。

    在游乐园的时候,麦洛一边拿着纸做的勺子在水里舀鱼,一边说:“你小时候玩过这个吗?”

    叶冬米说:“没有。我小时候都忙着丢圈儿去套棉花糖了。”

    “最后套到没有?”

    “没有。”叶冬米想起来还觉得失落,“我老是套到布娃娃,可那布娃娃不是我喜欢的。我想要那罐棉花糖,透明的盒子,是个戴帽子的娃娃的形状,肚子挺得大大的。然后里面全是各种颜色的棉花糖。其实我不喜欢吃甜的,但是那些棉花糖真的很好看,可能是糖纸的原因?不知道,反正,当时我觉得那个罐子里像装着星星。”

    麦洛笑了两声,眼睛像装着水里的月亮,鼓励叶冬米继续说下去。

    叶冬米看麦洛不嫌弃自己幼稚,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接着说:“我就老在想,要是天上下棉花糖雨就好了……柠檬味的棉花糖,草莓味的棉花糖,香草味的棉花糖……什么味道都可以。光是想着都觉得心里很软,像是心脏被什么叶子护着一样。”

    当时她不过是话赶话那么说了,没料到麦洛会记着,并且现在给她实现了。

    麦洛真的送给了她一场棉花糖雨。

    棉花糖五彩缤纷地落在她面前,像是被桨染了的樱花在星河斑斓里飘着纷纷落下,她隔着这场宛如梦境的糖果雨,看着麦洛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款款下楼。

    他此刻正向她走来。

    他正在向她走来。

    当这句话像冒出水面的泡泡一样冒出她心底的时候,叶冬米觉得心室像笼绕了一层杯口的雾气。软得像融化了的巧克力,暖得像坐在熊熊燃烧的火炉旁。

    他还是戴着那副细细的金边眼镜,他也还是那个温暾如冬日阳光的少年。

    秋风徐徐,阳光像轻薄的纱,曼妙地笼在每一个人的头顶,眼瞳也被这金色的阳光染得透明了。麦洛落在叶冬米透明的眼睛里,那么干净、那么耀眼,好像盛开在碧蓝如洗的天空下的那一朵最灿烂的向日葵。

    “送给你。”麦洛走到她面前,从背后拿出一罐装着棉花糖的透明娃娃罐。

    叶冬米听见了这句话,也听见了其他声音:“大新闻!居然不是三角恋!麦洛喜欢许淮阳的前女友!四角恋!”

    她以前最不懂为什么电视里的女主角明明都想要得不得了了,偏偏还坚持拒绝男主角的好意,事后一个人对着墙角和月亮默默哭泣,她心想,喜欢就在一起好了啊,想要就收下好了啊。人生不过百年,事事这么拧巴,那得憋屈成什么样儿?

    可她现在明白了。

    如果那个男生真的好到那种你想起来就觉得心头的月亮落在海里的程度,那么你真的会拧巴,会警惕地观察着周围人的反应,舍不得让看戏的眼睛挪向他的身上。

    她想让麦洛挣脱开这场闹剧,不想干净耀眼的他搅进这场所谓的属于她、江世雅和许淮阳的三角恋里。

    叶冬米暗自咬咬内嘴唇,余光看着四周众人打量的目光,耳朵听着他们的窃窃私语,她大拇指指甲狠狠掐着食指指腹:“我不喜欢吃甜的。”

    她真的这么说了。

    叶冬米面无表情地诅咒自己:啧,真是活该你孤独终老。

    一向稳如泰山的麦洛显然也被这一下弄得措手不及,好在他足够细心,发现了叶冬米的异常。

    他轻轻地拉过叶冬米的手,把她死死掐着的手指分开,看见食指指腹上那道暗红的月牙,他的眼睛沉了沉。

    他有种不怎么好的预感,再抬眼却又是温和眼神,声音有些低,像是在难过:“我以为你还想要小时候那罐星星。对不起……”

    淡淡的一句话,把叶冬米逼得无所遁形。

    “没……没事。”叶冬米结结巴巴地道歉,“其实,其实我是心情不好,不是故意这么找碴儿,我——算了。”

    她想解释清楚自己的动机,想对面前这个温柔看着她的少年回报以温柔,但话到嘴边,觉得怎么说怎么乱。

    决定做恶人了,偏偏又没有做到底,舍不得看见他错愕的眼,舍不得目睹他的失落。

    既然如此,一开始在那儿矫情个什么劲儿!

    叶冬米心底流下两行悔恨的泪水。

    麦洛给她准备糖果雨,她好好享受就好了啊,矫情个什么劲儿!现在再来感动,还来得及吗?她想问天问大地,再问问她自己。

    “谢谢你啊。”叶冬米垂头丧气地跟麦洛道谢,“我很开心。”

    麦洛挑眉,从罐子里掏出一颗蓝莓味的棉花糖,撕开,递到叶冬米的嘴边:“我可没从你脸上看到一丝一毫的开心劲儿。”

    叶冬米叹一声气,张嘴把棉花糖叼走,哭丧着脸:“我觉得我好浪费你的惊喜。”

    像凌乱的鸟窝里,突然探出一个小小的、可爱的头,脆生生地对着澄澈的天空和广袤的大地叫了一声。

    麦洛忍俊不禁,他拍拍叶冬米的头,微微弯下腰和她平视,眼睛里带着溺人的笑意:“你就是我最大的惊喜。”

    嘴里的棉花糖被嚼碎了,流出蓝莓味的桨,甜得她不知如何是好。

    麦洛说,她就是他最大的惊喜。

    她低下头,抿嘴笑了,唇齿缝里全是香甜。

    在外面对着麦洛和一众围观群众镇定自若,全程笑不露齿的叶冬米,回到寝室,有条不紊地把棉花糖罐工整摆在桌上,然后上床,蒙上被子,沉默了三秒,然后开始疯狂蹬床,声势浩大,把徐丽丽吓得以为叶冬米精神失常,差点儿拿手机搜索本市精神病院热线电话。

    “徐丽丽!”叶冬米掀开被子,脸红彤彤的,嘴角眉宇全是兴奋,“怎么办!我要疯了!”

    “我觉……”徐丽丽没来得及说完。

    “我想下楼跑三百圈,压一压我现在的躁动!”

    “可别!”徐丽丽终于在叶冬米的说话间隙找到机会,连忙开口阻止,“你现在出去跑圈儿可能会被全校围观,毕竟今时不同往日,现如今你可是大名人,贴吧里的流量巨星。”

    “贴吧?”叶冬米停止蹬脚了,她抬起头,眼睛望向徐丽丽,“贴吧怎么了?”

    “截止到上一秒,这个关于你和麦洛在棉花糖雨里相视一笑,你张嘴吃麦洛喂的棉花糖的帖子,评论已经盖了三万六千七十二层了。”徐丽丽摇摇头,叹为观止,“咱们学校贴吧上一次这么轰动,还是上一届的夏晚淋被顾淮文接……哦,不,上次都没这么轰动,你这后浪已经把夏晚淋这个前浪拍死在沙滩上了。”

    叶冬米下床去拿手机,要看看是什么盛况。

    “别看了,我给你总结总结。”徐丽丽摆摆手,把叶冬米赶回床上,“都在说你好幸福,羡慕得不行,说你上辈子可能是银河护卫,守卫了半个宇宙,上帝觉得这辈子不给你一点甜头都对不起天道轮回。”

    叶冬米听完,傻呵呵地乐了几秒,过一会儿,还没听见徐丽丽的下文,说:“然后呢?你可别告诉我帖子里一片祥和,喜气洋洋得如同过年。”

    “没了。”徐丽丽喝一口水,没把那些不好的声音说出来,“你怎么整天净想着有人在骂你?”她知道,叶冬米不是会特意逛贴吧的人。只要她今天把这篇翻过去了,那么之后叶冬米就不会回头再去看贴吧。

    “不知道嘛。”叶冬米说。她把脸埋进枕头里,憋了几秒抬起头来,眼角是亮闪闪的笑意,像坠落到山谷的星星,“我有些慌,有点太高兴,太满足了,现在心里一阵阵地慌,好像在做梦。”

    徐丽丽把水杯端起来,贴近床上叶冬米的脸,凉丝丝的:“凉不凉?”

    叶冬米诚实作答:“有点。”

    “那就不是做梦。”徐丽丽笑着说,端着杯子又喝一口水,对着空气叹了一声气,感慨道,“真好。”

    “我跟李望一辈子估计都见不上面儿了。”徐丽丽说,“上次我找他要微信,他回我一句他看起来像不像会与人互留微信的人,我当时很自觉,说不像。早知道就脸皮厚到底,说像了。”

    叶冬米拍拍徐丽丽的肩,一脸稳重:“没关系,有缘总会再见的。”

    徐丽丽沉默了。过了一会儿,她说:“在这种情况下,你不适合安慰人。闭嘴吧。”

    “好的。”叶冬米很乖巧。

    晚上要睡觉了,叶冬米关了手机,翻个身,看到月光清幽地洒进屋子,遗落了一寸在棉花糖罐上。棉花糖里的五彩的糖纸,在月光的映照下,闪着莹莹的光,叶冬米眨了眨眼睛,那罐棉花糖还在那里。

    她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把那罐一半在月光里,一半在黑暗里的棉花糖抱起来,又轻手轻脚地回到床上。

    那罐棉花糖被摆在叶冬米的枕头边,甜丝丝的清香从瓶口泄了一些出来,她沉沉睡过去,嘴角带着蓝莓味的笑。

    麦洛从楼上给叶冬米撒棉花糖的事情太轰动,江世雅自然也听到了这些。

    她看着坐在一旁打游戏的许淮阳,撇撇嘴,没说什么。

    “去吃饭吗?”许淮阳打完一局,伸了个懒腰,问她。

    “不了。”江世雅甜甜笑着,伸手理了理许淮阳有些歪的领口,踮起脚亲了他嘴角一下,“我要开始复习啦,马上就考试了。”

    “吃完饭再复习嘛。”许淮阳被江世雅这一系列动作搞得心很痒,不自觉地把下巴枕在江世雅的头顶,像只大狗似的撒娇。

    江世雅无声地翻了个白眼:“去晚了图书馆就没位置啦,你又不是不知道。”声音却还是软软的。

    “好吧,那我自己去吃。”

    许淮阳听室友说华灵寺山脚下新开了一家情侣餐厅,很好吃,有机会一定要带世雅去一次。可惜世雅最近老是很忙,他俩连碰面的机会都很少。有时候他都想学电视剧里的台词,比如什么“你是不是不爱我了”,去问问世雅。但跟世雅在一起了,两人一起吃饭,又一切如常。她还是很温柔,听他说话的时候,眼睛里带着河水潺潺般的笑意。于是,他只好稳住心神,告诉自己世雅还喜欢自己,她只是太忙了。

    许淮阳一个人走在路上。雪早就下了,路上的雪被踩硬,成了走上去“刺溜”滑的冰,黑漆漆的一片。

    以前,叶冬米最怕在这种路上走路,每次老早就提醒学生会的人,赶紧给冰面撒盐,刻不容缓啊。学生会的人倒也听人民群众的意见,早早地给冰面撒上盐,即使这样,她走在上面还是战战兢兢的。

    “其实你不要把脚抬起来,就像滑冰那样滑着走,反而最不容易摔倒。”许淮阳给叶冬米传授经验。

    “我不,我不敢。我怕我要是不抓着鞋子走路的话,那么一滑就滑走了,到时候你追我都来不及。”

    叶冬米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

    许淮阳也不勉强,只好跟在一旁看叶冬米在冰上举步维艰。

    相比之下,江世雅要灵巧多了,她穿着毛毛的靴子,在冰上来去自如。

    许淮阳常常和江世雅走在一起,笑叶冬米一到冬天就像只笨拙的大熊。

    叶冬米也不生气,还兴致很好地跟着一起喊:“今天我熊大就跟你们这些光头强抗争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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